活雷锋啊

嘿地笑，万萍只得帮忙推车。

    到了村西的地里，远远瞧见有被掰下的玉米堆在一旁。杜家燕一怔，丢下车，立刻钻了进去，不多时便传来她的叫声，“谁帮咱们把玉米都掰完了？”

    万萍也急急走了一圈，剩下的一半玉米确实都被掰下来了，还堆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万静止不住的乐，“谁这么善解人意啊，知道我不想干活，偷着帮忙把活给干了，真是当代的活雷锋啊。”

    “少贫嘴！”杜家燕也抿着嘴乐，可不是活雷锋吗，知道家里没男人，三个女人干不了重活，抢着把活给干了，“都别站着了，赶紧装袋子，拉回家。”

    七手八脚装好，抬到车上，用绳子捆好，留下万静看着玉米，杜家燕和万萍一起拉回家。

    路上，万萍说：“待会儿我骑自行车去村西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行，要是那边的棒子也掰完了，你就别过来了，看着点，别被人偷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回到家，卸完玉米，万萍骑车去了村西。

    村西的地挨着路，还没到跟前，便看到玉米杆上空了。万萍停好自行车，钻进地里，走了大概五六米，便看到了堆在一起的玉米，为了掩人耳目，还用玉米叶子盖了起来。

    万萍走完一圈，发现所有的玉米都掰完了，心里一热，这人真当是体贴。

    万萍谨遵母亲大人的旨意，坐在地头，边看着玉米，边等杜家燕她们来。

    也许她该做点什么，表达下谢意，你看人家的心意多诚恳，光是村西的这块地就够忙活一夜的，这块地近一亩，一个人可不得掰一夜吗，若是有帮手那另说。

    万萍的嘴角荡开笑意，能有一个人这么实心实意的喜欢你，真是莫大的福气。

    只是要跨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，需要付出的努力要比这福气大上很多。

    好在万萍并不想糊里糊涂的嫁人，她要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对方才会跟他过一辈子。就像她和以前的先生，锦瑟和鸣，伉俪情深。

    杜家燕和万静推着车来了，万萍迎上去，将地里的情况讲了，杜家燕虽然高兴，不免嘀咕，无功不受禄，这人如此的帮忙图的什么。

    若又是为了大妮，她是决计不同意的。

    万静却在想是不是哪个仰慕自己的，心疼自己干活累，偷着把活给干了。因抱着如此幻想，分外的出力，竟没有念叨着累。主动推车，将骑车回家的机会让给了万萍。

    万萍先行到家，帮着万敏烧午饭，吃好，一家四口全部去了地里，万敏力气小，帮忙看下玉米，地里留个人，放心一些。

    倒腾到黄昏，总算是把玉米都拉回家了。找了两块大塑料布，盖上玉米，边角用砖头压实。

    杜家燕的心彻底放了下来，即使明天刮台风，也不怕了。

    人一旦放松，就会沉入黑甜的睡眠。

    除了万敏，其余三人睡得真如死猪一般。即使万国梁敲破了门，也没有被叫醒。

    还是万敏壮着胆子，帮父亲开了门。

    万国梁，中等身材，略微发福，留贴头皮的短发，手里拎着军绿色的兜子，身后背着用蓝色的床单绑起来的被子。

    见到开门的是万敏，先是愣了愣，“你妈呢？”

    “睡下了，掰了两天棒子，累了。”

    彼时电话还没有普及，全靠熟人传口信，万国梁的工地上没有万家村的，无法传递消息，只能是哪天回来哪天算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等我回来？”

    “说是有雨，怕烂在地里。”

    万国梁看了眼堆在院中的玉米，眉头皱起，这么多的玉米她们娘仨得掰好几天，“有吃的吗，给我弄点，别叫你妈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万敏热了热吃剩下的红薯面面条，重新砸了蒜汁。

    她一番折腾，杜家燕先醒了，看到坐在外屋的万国梁，穿了衣服下炕，“你回来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万国梁看了眼妻子疲累的神色，颇有些歉意，“本来能早点回来的，等着包工头开工钱，晚了两天。”

    “赚了多少？”

    万国梁在绿色的兜子里翻腾一会儿，拿出一叠红色的钞票，“你数数，整两千。”

    杜家燕笑眯眯接过，啐了口唾沫，一张张地数。每次万国梁回来，她最享受的时刻就是此时，那一张张的钞票便是家里未来的希望。

    数完，杜家燕紧紧攥在手里，“三妮参加作文比赛得奖了……”她絮絮叨叨的，将家里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，事无巨细地说给万国梁听，顺便接手了万敏的活，让她去休息。

    万国梁边吃边听，当听到万萍的转变，很是欣慰地笑了笑，万静却让他蹙紧了眉，“这趟出去我认识了个人，在工厂上班，要是二妮还不懂事，过完年就让她出去打工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小，行不行啊？”

    “过完年都18了，当妈的年纪了。”

    杜家燕一想也是，万静好吃懒做的名声快传遍整个村了，要是再不悔改，婆家就是问题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后半夜还真的下起雨来，起先并不大，淅淅沥沥的。黎明时分，趁着人们酣睡，忽然间雷雨大作，狂风肆虐，窗户纸被刮的呼呼作响。

    杜家燕不禁唏嘘，幸好提前收了玉米，真得感谢那位无名英雄，要不是他，还得有大半收不回来。

    至于那些没有收玉米，等着玉米彻底成熟的人家，心情直如在煎锅里煎过再放在火上烤，怎么就没像人家万霞和万萍家的抢收玉米呢。

    大雨直到傍晚才停，有那着急的，雨才小一点就冲到了地里，雨水淹没了大片的玉米，有些玉米被拦腰折断，有些扑倒在地上，粒大饱满的玉米浸在雨水里，大有扎根发芽的趋势。

    有那心眼小想不开的，坐在地头上捶大腿，大好的收成啊，就这么被毁了。

    说回万萍家，能赶在下雨前抢收回来，万萍是第一大功臣，获得了杜家燕和万国梁的称赞，真当是家有女儿初长成啊。

    万静急忙往身上揽功劳，我也出力了啊，推车装玉米，巨卖力。

    杜家燕心情好，没有跟她算旧账，做了顿好吃的，大饼里没有掺红薯粉，全放的白面，蒜瓣炒鸡蛋，熬了一锅真正的粥，米粒爆开了花，十分黏稠，还搁了几个大枣。

    万静小声嘀咕，“还不是爸爸挣钱回来了，她才舍不得给我们吃好吃的呢。”

    万萍踢了下万静，示意她闭嘴，安静吃饭。

    吃完饭，万萍依旧织毛衣，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，浅紫的底色，配上鹅黄色的蔷薇花，让人眼前一亮。

    万敏十分眼馋，扭麻花似得缠着万萍，也要一件毛衣。

    万萍摸摸她的头，“箱子里还有好几团鹅黄色的毛线，你去问问妈能不能用，要是能用，我给你织件黄色的毛衣，小丫头就该穿亮一点的颜色。”

    万敏立刻蹦蹦跳跳的去找杜家燕，也不知道如何说的，回来告诉万萍，毛线随便用，不够再买。

    歪在炕上的万静心里又不舒服了，“你们又甩下我，我也要毛衣，毛线在哪儿？给我看看，还有多少，我喜欢红色，我要大红色的毛衣！好几年没有添过毛衣了，每回都穿剩的。”她下了炕去找杜家燕。

    万敏朝万萍眨巴眼，学着万静的语气，“我就知道我不是亲生的！”

    万萍噗嗤笑出来，刮了下万敏的鼻子，“就你淘气。”

    两姐妹正在玩闹，万霞过来串门，一眼便瞧见了万萍织的毛衣，抚摸着蔷薇花，很是艳羡，“万萍姐，这花是怎么织的，你教教我。”

    “用钩针钩的，改天你拿了钩针来，我教你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我爸让我问问你们，棒子都收回来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都收了，你们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们人多，昨天下午就收完了，我爸说幸亏得你提醒，让我来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“这有什么，都是邻居，帮忙是应该的，再说了二妮经常去你家打扰，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。”

    万霞笑笑，看她织完最后一针，放在身上比划，万敏淘气，抢过去，套在身上试，试的高兴，不想脱下来。大家说笑一回，也便散了。

    晚上睡觉前，万萍听到万静小声说：“大姐，我也要好看的花。”

    万萍来这么久，第一次听万静叫她姐，眼眶一热，险些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接下来又有一段时间要忙，待地面的水干的七七八八，一家人每人拿个板凳，坐在小山似得的玉米前，剥玉米皮。

    这种活乍看起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，做久了，手指就开始痛，从指尖一直往下延伸，进而蔓延到整个手掌，一拿东西手就抖个不停，跟帕金森似得。

    两亩地少说也有三千斤玉米，五个人每人要剥六百斤，万敏算不得劳动力，万静干活就跟猪八戒出去找斋饭一样，出工不出力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，分到身上的活就更多了。

    除了吃饭，万萍的屁股就没离开过板凳，到了晚上，两只手就不是自己的了，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想念丈夫和女儿，若是没有穿进书里，她还是那个吃完饭，到处遛弯的半大老太太。

    万萍就想要是她一觉醒来，又回去了该有多好。

    事实证明，根本是痴人说梦。

    如此忙了四五日，待万国梁把玉米全部背上房，进行晾晒工作，麦子也到了播种期。

    松土，耕地，撒麦种，浇灌，一系列工作做完，已是十几天后。套上了秋衣秋裤，早晚还得加件厚外套。

    万国梁帮忙交了公粮，再次背起行囊，出门打工。

    家里只剩下四个女人，生活仿佛又回到了秋收之前。

    万萍答应给万敏织毛衣，得了空闲，便坐在香椿树下，一边教万霞钩花色，一边织毛衣。

    受万霞的影响，万静偶尔也拿了毛衣针织上两下，终究是没有耐性，织上两针，又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杜家燕找了个活干，在邻村打草栅。用尼龙线，把稻草一把把织其来，据说是卖给种大棚菜的人家，草栅盖在大棚上，冬天可取暖防冻。

    这种活也就是入冬之前有一阵，正好收了水稻，有现成的稻草，且韧性足。

    不过很伤手，每次杜家燕回来，手上就会多道口子——全是尼龙线勒的，就见她的手上缠着一层一层的白色胶布，手指甲全被磨凸了。

    晚上还要在灯下接尼龙绳，每根尼龙绳长约一尺，一般三根接在一起，方便第二天用。

    万萍主动包揽了家务，争取让杜家燕多休息。

    杜家燕忙活惯了，即使闲下来眼睛也转个不停，看看哪里需要整理下。她刚把衣柜里有些散乱的衣服叠整齐，便有人上门了。

    平常家里很少来人，杜家燕有些疑惑，待看清那人，便露出恍然的表情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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